楚怜第一次被允许进裴潜的休息室时，好奇的像个孩子。
他极力掩饰，冰蓝色的眼睛中却还是放出光来。
裴潜坐在沙发上，自然的看向他。
楚怜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，一束柔和的白光照在他头顶，他微微仰头，尖尖的下巴和红润的唇，神色里掺杂着天真的好奇。
明明只有几步，裴潜有一瞬间却觉得他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。
他好像突然的就出现在了那里。
出现在了裴潜的生命里。
楚怜看向裴潜，总是平直的唇角此时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，目光交织，裴潜笑了，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：“过来坐这里。”
楚怜在裴潜的旁边坐下。
他们靠的很近，近的裴潜可以闻到楚怜身上的味道，冷冷的，清冽。
楚怜像刮进混沌里的一缕风，一下子就吹散了沉闷的空气。
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了片刻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过了一会儿，楚怜轻轻的问：“刚才的那个人是谁？”
裴潜闭着眼睛，没有睁开，答：“沈维钧。”
楚怜想了想，说：“我知道他。”
他没有再问，问沈维钧为什么要来，他和裴潜又是什么关系。
裴潜却说：“以前你还没杀死002号的时候，他就是我的任务搭档之一。这次来也是为了找我合作。”
楚怜听前面的话神色未变，到最后一句时却皱了皱眉：“你的伤……”
裴潜一笑：“早好了。我虽然不比你们，但也不是那么脆弱的。”
楚怜闭口不言，裴潜的实力，他再清楚不过。可那伤是因为他受的，他在第一次任务中并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。
裴潜往后靠了靠，睁开眼，看向楚怜，楚怜坐的笔直，双手搭在膝上，下颌线弧度优美。
裴潜的声音像静静的流水，淌进了楚怜的心间：“你之前说我不信任你，我想了想，确实如此。小怜，有件事，我想让你知道。不管你的练习经验多么丰富，真正到了实战的时候还是会遇见措手不及的情况。你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判断得失，做出选择，有时、甚至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。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。
既然选择了教导你，我便会担起自己的责任。在你不熟练之前，我会给你机会，但不会完全放手。这次沈维钧的任务，我打算让你一起参加，你能保证完成吗？”
裴潜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楚怜身上，楚怜在他开口时已经侧过身来，双手仍搭在膝上，十分专注的听着。此刻听他一问，竟摇了摇头：“不能。”
裴潜挑眉。
楚怜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，使他的容貌一下子鲜活起来，冰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：“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。但我会尽全力，不让您失望。”
裴潜注视着他，楚怜回视，他眼里有藏不住的雀跃，像一簇跳动的小火苗。
裴潜突然说：“小怜，你好像很崇拜我？”
楚怜心头一震，不仅为他话语的内容，也为他又一次亲密的称呼。这一次，应该不是他听错了。
裴潜教导过很多名“学生”。
基地里的众人对彼此不熟悉，就像楚怜在杀死002号前都没见过他一面一样，可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裴潜。
那天见到裴潜时，楚怜都有一瞬的困惑：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，就是那个一直凌驾于众人之上的001号吗？
楚怜认识裴潜，远早于那一天。
在他心目中，裴潜是遥不可及的存在。
突然某一天，降临到了他身边。
裴潜见他沉默，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，笑容带上了点促狭：“认识这么久了，还对我用敬称。”想了想，语气一变，“但生气的时候，又顾不上这些了。”
楚怜微不可查的低了低头，脸上又恢复了一片空白。
裴潜忽然伸手，轻轻捏住他的下巴，从容又不失强势的抬起他的头，平淡的说：“看着我。”
楚怜猝不及防的撞入那双黑色的眸子，瞳孔紧缩。
裴潜只觉他像一头受惊的小兽，又不敢反抗，同自己的本能作对。
捉弄楚怜不是他的本意，他只想试探一下他，做了后却觉得他的反应挺有趣的。
裴潜收回了手指，没留下一点掐痕，楚怜却觉得被他碰过的皮肤在燃烧。
裴潜没有再看他，撇开视线：“你很快就会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是有些不一样的。”
楚怜平复了略微混乱的呼吸，闻言，在心中暗暗摇头：裴潜不知道。
这点上，他对楚怜一无所知。
楚怜或许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。
因为如果被他知道，就等于把自己的秘密、把柄交给另一个人。
像是挖开心脏，露出赤裸裸的胸膛。
这个秘密放在哪儿都不安全，楚怜只好把它藏在心底。
终其一生，不告诉其他人。
裴潜右手不知不觉虚虚的绕过楚怜的后背，似是搭在楚怜的肩上，他黑眸微垂，光线落在鼻梁上，打下阴影，那一刻，他显得别样温柔。
楚怜呼吸变得很轻，轻的像不忍惊破一个梦境。
一切外物都在离他而去，渐渐的，他只能听到自己血管里和裴潜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，内心蓬勃的欲望像亟待苏醒的野兽。
那日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。
在被裴潜带回基地前，楚怜只是个普通的男孩。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去，他与单身的父亲独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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