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份，北半球早早的进入了盛夏。高速公路的地面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。
裴潜、沈维钧、楚怜三人租了一辆黑色的皮卡，像随处可见的三个无所事事的大学生一样，开始了提早的暑假旅行。
楚怜的身高突破了一米八，刚过完生日，已经十五岁了。
或许受混血儿的血统影响，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。
裴潜和沈维钧坐前面，两人轮流开车。遇到一个休息站时，裴潜提议去里面采购些食物和洗漱用品。
裴潜下车，沈维钧顺便和他交换位置。裴潜已经连续开了两个半小时，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。
楚怜透过车窗看见裴潜的身影走远，确认他看不到自己后，才从驾驶座后面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。
沈维钧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，刚想提醒他，没想他很自觉的打开车门，下了车。
宽广的平原上吹来闷热的风，此时临近黄昏，巨大的夕阳从山峦上落下。
楚怜没有走远，就靠着车门，左手挡着风，点燃了烟。他把打火机放回口袋里，右手夹烟，一团迷离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孔。
沈维钧的车窗是放下的，他闻着烟味，混杂着地面闷热的味道，背往后靠了靠。
楚怜似乎注意到沈维钧在看他，把烟从右手换到左手，没有转身，依旧面对山峰和夕阳，淡淡的说：“不要告诉他。”
沈维钧靠着椅背，需要思考几秒才想起“他”指的是裴潜。
楚怜的确是裴潜的学生。
……他管的也太严了吧。
“我不会主动跟他说。”说着沈维钧笑了一下，本来严肃的面孔都显得自然许多。他穿着圆领的T恤，胸口挂着一串古朴的饰物，**是仿佛被漂洗过上百次的蓝色牛仔裤。
楚怜一只手插进口袋里，眺望地平线：“这就够了。”
沈维钧依旧透过后视镜观察这个有些陌生的少年，对楚怜进行易容往往比对其他人的要简单，因为只要遮住他那双再显眼不过的眼睛，剩下的部分都好说。
现在他的眼睛是黑色的。沈维钧虽然没见过他几面，却也一下子觉得这样的他和原本的有很大的不同。
看到少年放下烟，沈维钧突然问道：“紧张吗？”
楚怜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，他们两个都属于那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，所以说这样的人当不了领导者。此时被突然提问，楚怜想了想：“有点。”
他垂眸盯着指尖的烟，缓缓地把它放进嘴中。
在进入基地前，他从不抽烟。父亲管他管的很严。
刚进入基地的时候，有个前辈给他递了烟，他那时还没学会如何拒绝别人，只好接过来抽了。很难说和他想象中的滋味有什么不同，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，却还是渐渐习惯了。
裴潜不许他抽烟，至少是在他面前。他答应了裴潜，就会遵守约定。
楚怜弹了弹烟灰，粉末状的物体落在高速公路发烫的地面上，夜晚很快就要降临。
他在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中轻轻的说：“怕让他失望。”
风吹过，沈维钧没听清他的话，笑了：“放心吧，我会帮你的。何况还有安德在。”
楚怜掐灭了烟，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保鲜袋里，他微低着头，声音有些模糊：“他也是人。总会有失误的时候。”
沈维钧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。如果由一般人来说这话就难免带上负面情绪，可楚怜的语气很平淡，不像是质疑，只像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他整理完一切后没有进来，仍是靠在后座的车门上，看着一点点沉降的落日。
沈维钧抬眼看向道路前方，他不晓得裴潜是怎么看待楚怜的，那个男人的想法不轻易让人知道、除非他主动告诉你。沈维钧从最开始努力琢磨他的一举一动被他绕的团团转，到后来索性不在乎了。
裴潜应该在楚怜身上看到了潜力。无论楚怜的身份如何，他都决定培养他。
……楚怜又是怎么想的呢？
这个刚过十五岁生日的少年，倚在车门上，一动不动的看着落日。他过于沉默，仿佛孤独刻在骨子里，唯有在面对裴潜时，才展现出几分未泯的天真。
楚怜的耳朵动了动，裴潜没有刻意隐藏，楚怜听到了他的脚步声。他像在身体里安了个雷达，能第一时间感应到裴潜的接近。
他转过身去，看到裴潜迎着余晖走来，他成熟而俊美的脸庞上蒙了一层暖红的光，黑色的眼睛里像落入了太阳。
他的背后是休息区零零散散的店铺，再远处是橘红色的天空。
远远的，他看到了楚怜，他手上都拎着东西，朝楚怜点了点头。
楚怜站直身子，几步上前，从裴潜手中接过几个袋子。
裴潜微笑，鼻子动了动：“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坏事了？”
楚怜撇过头不看他：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
裴潜道：“不然不会这么殷勤。”
楚怜心想，我对你不一向如此。
可对上裴潜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目光，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虽然能状似随意的对沈维钧说出那种像是在质疑裴潜能力的话，但面对本人他却只有认输的份。
他承认他想试探沈维钧，不成功，或许因为刚才那句话里其实也藏着他自己小小的抱怨。
两人把买来的东西塞进后备箱，才分别坐上副驾驶和后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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