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元走到大厅看见了陈晚，道：“拿来。”
此时陈元的声音并不再那么没有温度，也许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，她深深地看了陈晚一眼，掩藏住了眼底的留恋。
陈元将手伸到陈晚面前，她的掌心很白，纹路分明，但由于她太瘦了，手掌的骨头都清晰可见。
此时阳光投射过来，正好打在陈元的身上，因为不喜欢阳光，她条件发射地抬起手，五指将阳光分割开，而被割裂的阳光，也在她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影子。
破碎的样子......
铺天盖地的绝望......
陈晚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，直到她看见陈元的身后出现一个人。
陈晚性格叛逆，除了陈元，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，但是昨天她意外发现了一件事，而这件事，陈晚没了主意，所以只能依靠那个男人。
按照计划行事，陈晚必须交出钥匙。
不同于陈晚慢吞吞的动作，陈元一把夺过钥匙往外面走去。
她走得匆忙，似乎怕陈晚发现了什么。
“姐，我衣服落在车上了，让我老板去拿一下。”陈晚连忙追了出来喊了一声，江门从里面走出来。
这个工作室里，只有陈晚一个是学生，其他人都是江门的员工，但陈晚不喊江门“老师”，也跟着别人喊“老板”。有一次江门的朋友过来玩儿，差点以为他雇佣童工，而陈晚终究没把自己的称呼改过来。
陈元发动车子的时候，江门上了车，陈元这才真正看清他。
一身黑色羽绒服，一头短发，高傲冷漠的脸，鼻尖冻红了，他长得十分英俊，但落在陈元眼里，也不过只是几处五官放在一张皮上。他与别人，并没有什么不同。
陈元边把陈晚的衣服递给他，边想，陈晚是不是谈恋爱了？
“骗你的。”江门突然开口，陈元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。
“我留了。”江门轻笑了一声，但陈元看清他的笑并不达眼底，对于敏感的她来说，她认为那是嘲笑。
他嘲笑她什么？他又不知道她的计划。
再说，即使他知道，他也无权干涉。更何况，她还从来没有看别人眼色行事的习惯。
江门说完，拍了拍她车窗上的雪就走了出去。
陈元觉得奇怪，从里面难道能把雪拍掉？但转念又想到，江门说的是照片留底的事。
莫名地，陈元心头窝了一把火，不过她也觉得无所谓了，反正这一切即将结束。
陈元开始踩油门，车头被撞歪了，但至少还能开。当车子稳稳当当地驶出的时候，陈元的心情，有一瞬间的紧张。
陈元走远后，陈晚看着走回来的江门，急切地问：“老板，能成功吗？”
江门走到沙发处，看着桌面被烟头烫了一个坑，他捏起小坑旁边的女士烟，用力，捏得粉碎。
“能。”
听见江门肯定的话，陈晚心头的石头落了下来。其实陈晚一开始对江门有些抵触，因为总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江门经营的是一家野生摄影工作室，不为赚钱，相反，他每个月都拿出工资，养一帮摄影爱好者。
江门这个人，极其知道如何利用别人，他要打赢下一届的国际摄影大赛，也要从这些人身上吸取闪光点。
可即使大家都知道江门的目的，仍是挤破了头想到他的工作室上班。江门是天生的摄影机器，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别人在摄影时出现的缺点，也会不遗余力地指导大家。从江门工作室出去的人，自带光环，工作也自动找上门。
原本江门不收学生，但陈晚算是个意外。陈晚第一次到这里来吃了闭门羹，但由于江门名声在外，陈晚也看不上其他的摄影师，便铁了心要在这里学。
第二次过来，陈晚带了一张照片，她永远也忘不了江门在看见那张照片时的眼神，眼眶渐渐缩小，像是看中了某个猎物，就撒下网，慢慢收紧，再纳入怀中。
这张照片让陈晚留了下来，但同时也让她心有余悸。
这种拍摄手法是陈元教她的，去年冬天，陈元刚从疗养院回来，陈晚便将被江门拒绝的事说给她听。
陈元二话不说，拉着陈晚走到浴室，在洗手盆里放满了水。水有点烫，还冒着热气，陈元把脸沉了下去，让陈晚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。
拍了一分钟，陈晚的手才不发抖，等照片定格后，她猛地把陈元拉起来。
陈晚发现陈元的头很沉重，仿佛，要是没人拉她，她就永远不起来了一样。
看着陈元湿漉漉的面庞，陈晚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姐，要是我不拉你，你会起来吗？”
陈元的目光有些闪神，过了好大一会儿，她才一把抹掉自己脸上的水，又随意地把头发往后捋了捋，道：“会。”
陈晚明显不信，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从那以后，陈晚就不赞同把陈元送回疗养院，她生怕她独自一人想不开，万一出了什么事，那陈晚绝对接受不了打击。
他们一家四口，只有她们两个相依为命，陈晚不能离开陈元，陈元也一样。
陈晚是这么想的，但陈晚也知道，她姐并不留恋这个世界。
陈晚低头不语，可是陈元却看穿了她的心思，轻声跟她说：“我要真想怎么样，谁也拦不了，能拦得了我的人，也能拿得了我的命。”
听完这话，陈晚猛地抬头，她抓住陈元的胳膊，声音都颤抖起来：“姐，你要好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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