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围墙上跳进来,一落地就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:“你怎么又从这里进来?”
三分无奈七分纵容的语气让我忍不住窃喜,假装不耐烦:“我还不是为了你好,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我怎么办?”
怀堇笑着摸摸我的头:“臭小鬼,我不是说了吗,直接从正门进来就好。我不在乎其他人说什么,问心无愧,有何所惧。”
我拍掉他的手:“别叫我小鬼,我都十八岁了。”
“好好好,今天又打算来干嘛?”
“不要说得像我是来捣乱一样。”我把怀里的拨浪鼓掏出来,递给他:“喏,给杨晗的。”
他很喜欢这些给小孩的小东西,眼睛弯成月牙:“对小晗他们真上心,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父亲。”
我用鼻音哼了一声,假装漫不经心。他不知道,那是因为是他的孩子,所以我才上心;而我,一生也不会有孩子,更不会当上父亲。因为我喜欢面前这个人,一个和我一样身为男人的人。
我大摇大摆地走进院里,杨玳抱着杨晗坐在石凳上,大小孩抱着小小孩,都是粉雕玉砌的漂亮脸蛋,看着可爱极了。
杨玳看见我们来了,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,像是快哭了:原来杨晗正在用他的手磨牙,已经咬出深深的牙印。怀堇赶紧把杨晗抱起来,然后检查杨玳的手有没有受伤,还好小孩的力气还是比较小,没有咬伤。我让杨玳坐在我怀里给他上药,杨玳乖极了,一点也不闹。
杨晗的嘴一离开东西就开始哇哇地哭,怀堇赶紧把拨浪鼓放在他面前摇来摇去地哄他。
这一刻我仿佛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,我和怀堇在共同养育这两个孩子。这种错觉让我觉得非常幸福。
一年前的某一天,我正在被一伙混混找麻烦,我明显不属于大庆的脸经常让我陷入麻烦之中。
宋飞达被他们揍了一拳,满脸的血,我怒道:“谁打的,给我出来!”
一个粗眉厚唇的家伙站出来:“我打的,怎么样?打你们这些番萸的杂种又怎么了?”
即使这种话已经听过不下百遍,我还是怒不可遏,一拳打在那张蠢脸上。他的几个同伙一下子就围了上来,把我和宋飞达围起来拳打脚踢。
我又搞砸了。我总算这样,不知道圆滑世故,也不知道委曲求全,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。真不懂宋飞达为什么要跟着我挨揍,我让他多挨的揍绝对比我救下他的次数多得多。
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来: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听到有大人过来,那几个混球一溜烟地跑了,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,正想跟宋飞达一起离开,那个人却走了过来。
我下意识地想遮住自己的脸,我也曾遇到过很多看我可怜想施以援手的人,只是看到我的脸之后,就会露出尴尬、冷漠或者厌恶的神情。
但他只是看着我。把我遮住脸的手拉下来,检查我脸上的伤。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。他的眼睛像一汪清水,里面却倒映着我小乞丐般的模样。我觉得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一样,想要逃开,他却拉住了我。
“等等,你们受伤了。”他的声音又好听,又温柔,像是在安抚我。几乎没有陌生人会这样对我说话。
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们去包扎一下。”他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走向一辆马车,我明明可以很轻易地挣开,但是我没有。我在贪恋这种温柔。明明这不该是我能奢求的。
他把我们带到一座漂亮的房子,给我们找了大夫敷了药,还给我们准备了精致的饭菜。像梦一样,我明明不应该被这样对待。
他说他叫杨怀堇,真好听,我明明不识字,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他的名字。
因为他是个温柔的人,所以面对受伤的我总是会出手相助,会一边责怪我又跟人打架一边给我上药;但我是个卑劣的人,我故意让自己受伤,然后装作毫不知情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。
我在利用他的温柔和善良,来治愈自己残破可怜的内心。
他觉得我不应该浑浑噩噩地混一辈子,教我读书、写字、下棋、作诗……仿佛把我当成他的第三个儿子。我不喜欢那些优柔寡断的东西,但我喜欢他跟我说的一切。
我喜欢他,就像穷人喜欢金银财宝、乞丐喜欢暖衣饱食、野兽喜欢啃食猎物。就像是我的灵魂在发出对他的渴望,没有任何理由。
但是我不会说出来,也不敢说出来。
当我知道他有两个孩子的时候,我呆滞了一下。他的两个孩子都像是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漂亮又可爱,但我却有点难过。
我问他:“为什么没看见你的妻子?”
他摇摇头:“她已经过世了。”
我沉默着,观察他的表情。他的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怀念和深情。
人不可能战胜一个死人,所以我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爱。更何况,我还是一个人人见而远之的异国男人。
我不愿再想,对他说:“今天还下棋吗?要不去放纸鸢吧,今天天气这么好。”
怀堇问杨玳:“小玳想不想放纸鸢?”
杨玳明明激动得脸都红了,还是乖乖地回答:“听父亲的。”
怀堇刮刮他的鼻子:“想去还不肯说,小小年纪就学会装正经。”
杨玳笑着扑到他怀里,用明亮的眼神看他:“我想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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