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月兮来接我时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。大概那时我们初次见面，又时隔太久，他已经不认得这套衣服。
“咦，这是定做的？”他拉着我转圈，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。当然他本身年纪也很小。
我配合他转了两圈，“对啊，只穿过一次。”
“走吧。”
一小时后，我们到达了祁家。
“这才是……好久不见。”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建筑，我喃喃道。月兮拉着我横冲直撞，途中遇到很多认识的脸。他们掩饰着惊讶，压抑着一点幸灾乐祸。
对于他人的不幸，大家总是兴致勃勃。
“月兮。”我停下脚步，“别走了，前面是你二哥。”
林修之似笑非笑地走过来，我立马撇下月兮跑路。“等会儿找你。”
我在人群中穿梭，突然被拉入角落。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我冷静地反问道：“我怎么不能在这里。”
祁靛皱起了眉。
“小易，你别胡闹。”他放低了嗓音，眉目间流露出一些疲倦，“这么多人在，出了什么事都是笑话。”
我沉默着不搭话。
“你还在生气？”他伸手将我抱住，安抚地亲吻我的额头。“当着林月兮的面，我总要做的过分些，才像真的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温和，就跟当时哄Enzo时一模一样，轻而易举，信手拈来。
“为了你，我不觉得委屈。”三年时光，蠢货也知怎么演戏。我靠在祁靛怀里，眼是热的，心是冷的。
“去吧，他该找你了。”
是哪个他，我们都心知肚明。
走之前，祁靛还不忘赞我好看，“这身衣服很称你。”当然好看，私人设计，手工缝制，设计师跪在地面给我量的尺寸。订婚宴上我穿着这身站在你身边，你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我身上，生怕我辱没了你。
我笑而不语，祁靛放心地离开了。
我说过了，日久天长，滴水尚且穿石，何况血粼粼的人心。他生气，我就泫然若泣；他开心，我就受宠若惊。他若不理我，我就去照料他的家人，收买他的下属。此间种种，不算容易，但我吃得苦，狠得下心。若我能一路披荆斩棘取得博士学位，没有道理我搞不赢爱情。
祁靛半推半就跟我睡时，我以为事成一半。第二日他起床后，在阳台抽了半包烟，味道熏得我差点以为出了火灾。结果他夜里居然又跑去和别人睡，我挂了电话，觉得自己俨然是个智障。
好在我不是什么少年人，冷静下来，打电话给王旭请他报警，就说那家酒店1822室吸毒卖淫。
我妈年轻时混过社会，到这个年纪依然有一群好姐妹。我叫着她们阿姨，同她们儿女一起长大。其中一位阿姨同我妈关系最好，她的儿子叫王旭，跟我青梅竹马，要不是他是个直男，估计两位老妈早就将我们凑成一对。王旭他妈一直坚持本行，找了帮会老大当对象。王迅长大后给帮会改头换面，主要业务是收账和私家侦探。我找他帮忙查查祁靛的行踪，简直是举手之劳，分文不取。
王旭还笑我：“这种男人留着干嘛，不过底下长了半截烂黄鳝，不守夫道，不知好歹。”
我说：“你不懂。”
祁靛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但是我爱他，爱他的脸，他的钱，他指尖夹的香烟。为了他我甘愿机关算尽，洗手做羹汤。怕什么痛苦，怕什么伤心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轻易得来的。我叫许易，也不过是我爹给的美好祝愿罢了。
我撑得住。
我幻想着祁靛被警察破门而入的场景，大概还压在什么人身上，耸着那截烂黄鳝。这样的想法如同自虐，又让我清醒。
不太爱他，我才能合理使用各种手段，得到他。
祁家生意上出了问题，徐熙又喜欢祁靛，只要能结婚，徐家就愿意帮忙。何况Enzo长得好看，气质身份都很相称。祁靛离了我再新娶，简直合情合理。
祁母看见了我，“小易。”
离婚时她还来见我，同我道歉。“这也是无法，徐家势大。”说得好像什么巧取豪夺，强娶良家一样。我不为难她，她是良家妇女，搞不懂男人的心思。
男人么。
祁靛是真喜欢Enzo。当时他们正是暧昧期，我那点把戏逐渐对祁靛不起作用。一个男人将将爱上一个人时，别的温情便都弃之如履。我放佛又回到新婚时，如履薄冰，寸步难行。
可惜Enzo要用家世逼婚。
祁靛最恨人逼迫。他心高气傲，他爷爷要他结婚，他就能搞成契约婚姻。Enzo这样一逼，反而把他向我这里推。祁靛一边不肯见我，一边又叫人跟踪我。那幢房子里按满了摄像头，好像我的伤心能让他满足似的。
王旭说：“你前夫有毒吧？合着野花就比家花香啊。”
他又说：“你也挺有毒的。”
我看着他，不说话，眼泪默默地流。王旭跳起来，“卧槽！”他手忙脚乱翻纸巾，“你别哭，我错了！你是我大爷行吗！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贱。”
我接了纸擦鼻涕，眼泪慢慢收住。王旭目瞪口呆，“可以的，大兄弟，你这简直自来水儿，妥妥的影帝。”我将纸扔进垃圾桶，面不改色，深藏功与名。
其实挺简单的，随便想点什么事，就哭出来了。
眼泪又不值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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