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人应该是给我看病的医生。”柏乔说道。
郑暤回过头去，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嘴角有颗痣的中年男人。
“这个医生脸色非常苍白……神情也很恍惚……”郑暤眉头越拧越紧，看着这个脚步虚浮的男人，对柏乔说道。
宁医生推了推眼镜，苍白浮肿的嘴唇轻微颤抖着。他朝医院大门走去，一副魂不守舍模样。
“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了，要不要跟上他？”郑暤问道。
柏乔犹豫了两秒钟，点头。
郑暤刚迈出一步，他们面前的景象就呈旋涡状扭曲。一瞬间，两人回到了白色水乡的明鉴里。
“看来这次明鉴的时间结束了。”郑暤站在水镜外，对柏乔说道。
柏乔依旧用那双无神的双眼“直视”着前方，不作声。
“不然，再进一次明鉴？”郑暤看着他，试探道。“我们还有一次进明鉴的机会……”
“你觉得宁医生有问题？”柏乔突然开口。
郑暤思考片刻，答道：“或许是，我觉得他有些古怪。”
“如果不是的话，就浪费两次明鉴的机会了。”柏乔深吸一口气，补充道：“我是说，你……”
“不用担心我。”郑暤打断他，“我们不是说好先查明你的死因吗？”
柏乔沉默良久，末了垂下眼帘，点了点头。
“这是我死亡后第二天的明鉴，时间紧接着刚才。”柏乔走到另一面水镜前，说道。
郑暤点点头，两人再次进入明鉴。
宁医生正迈步走向医院大门。
一瞬间，郑柏两人出现在他的身后。
“走。”郑暤握住柏乔的手腕，两人紧跟宁医生。
他们跟着宁医生走到了医院的停车场，并且跟着他上了车。
车子缓缓驶出医院。
宁医生开车，郑柏两人坐在后座。
郑暤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宁医生。
“这医生的状态很奇怪。”郑暤道，“按说他们这种年纪的医生，在医院工作几十年，应该见惯了病人的死亡。”
柏乔不作声。
“一个病人的死亡，会让医生这样……惴惴不安吗？”郑暤继续补充道。
柏乔正欲开口，忽然听见一声巨响，同时车身猛烈摇晃，在惯性的作用下，柏乔整个人向前栽去。
在他的脑门撞上椅背的前一秒钟，郑暤伸手将他揽住了。
郑暤一手撑着前方的椅背，一手护着柏乔。
“刚跟一辆右转车撞了，你没事吧？”郑暤问道。
柏乔摇摇头。
“你怎么回事啊？会不会开车？来来来，你下车。”另一车主下车，走到了宁医生车前，气势汹汹道。
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……”宁医生的声音渐远，也是下车了。车门开着，冷风呼呼灌进车内。
“怎么就撞了？”柏乔坐在原位，问道。
“医生闯红灯了，还好人没事。”郑暤一边观察着车外情况，一边答道。
此时，另一位车主在寒风中搓着手，招呼着身穿黄绿色马甲的交警，嚷道：“交警同志你快查查他是不是酒驾了。”
华灯初上，各色灯光掩映着不知延伸向何处的车流。即使临近十点，C市繁华地段的拥堵路况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。
车辆蜗牛般向前挪动着，喇叭声此起彼伏。
郑柏两人站在立交桥上，观赏着熟悉的堵车盛况。
晚风送来些凉意，柏乔稍长的头发在风中乱飞。
他们刚从宁医生的家中离开。宁医生无子女，和妻子离婚后分居已久。他回到独居的家中，只是行一些惯常事。
但郑暤仍发现一些蜘丝马迹，比如宁医生在沙发上看书时，常过半小时而不翻一页。
他们可以肯定，医生的状态有异。但宁医生又是独居生活，在家中不发一言，他们无法获得实质上的信息。
于是，郑柏两人呆了许久后，从医生的家中离开。此时正吹着凉风，徘徊在马路边。
郑暤侧过脸看着柏乔。
变幻的光线映在柏乔脸上。柏乔的皮肤很白，近乎透明的白。郑暤突然有种错觉，他觉得柏乔正在慢慢融进这张灯结彩的夜色里，慢慢变透明，慢慢消失。
正如许多他抓不住的东西一样……
两人走在车流不息的街上，默默无语，只有风在两人间呼啸。
突然，郑暤停住脚步，回过头，面色十分凝重，直勾勾地盯着柏乔。
“你是为什么自杀的？”郑暤开口问道。
“哈？”柏乔双手抱胸，“这种事情还不够显而易见？”
“不是，我的意思是……”郑暤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，正努力地组织言语：“我们之前一直认为，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自杀的，对吧？”
柏乔点头。
“但如果不是呢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柏乔皱眉。
“你看，你自杀的选择肯定是基于某一事实。但如果，我说如果，如果导致你自杀的事实本身就是虚假的呢？”
柏乔眉头紧锁，陷入思考。
“你是说，我失明这件事是假的？怎么可能，等等……”柏乔一手捂住头，面色苍白。“宁医生说我是视神经不可逆受损，不可能恢复。但……有可能是能治好的是吗？”
“我猜……是的。”
“怎么可能！”柏乔的言语中带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。“他是国内最好的眼科专家！你是说他诊断失误了？不然他有什么理由骗我？他有什么理由……”说到这里，柏乔顿住了，放佛有一桶冰水将他的气焰兜头浇灭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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