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昕在医院里醒来时,陈敢握着他的手,扑在床沿沉睡。
黎昕摸了摸陈敢的脑袋。
“醒了?”陈敢感觉到熟悉的触感,猛地坐起来,躬身过来询问。
黎昕点点头,挣扎着要坐起来。陈敢替他摇高了病床,两人对视了一会儿,这才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拥抱在一起。
晏辛拿着花篮敲了敲病房的门:“哥。”
黎昕从陈敢的怀抱里分离出来,笑了笑:“你来了。”
“可担心死我们了。”晏辛将花篮放在房间角落,陈敢起身让他坐在床边,晏辛握住黎昕的手,轻抚了抚,“还好吧?”
“还好。”黎昕答道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?那天我一直等到晚上……”晏辛继续问。
黎昕的目光马上便闪烁起来,手稍稍往后缩了一缩,陈敢留意到,连忙制止:“晏辛,先别……”
晏辛连忙不好意思地笑道:“不好意思,我忘了。”
第一天晚上,查房护士查完以后便顺手关了灯,原本乖乖躺在病床上的黎昕忽然没来由地尖叫起来。
护士连忙冲进来,抓着黎昕的手告诉他安静一些,可是黎昕充耳不闻,只是抱着头尖叫。那嗓音嘶哑得像被火烧过,却十分刺耳。
陈敢原本在病房对面的消防通道里抽烟,听见声响,大步跨进来,开了灯。
病房里重见光明的一瞬间,黎昕便停止了尖叫。
护士长松一口气,“天哪,真的是……”
陈敢不好意思地替黎昕道歉:“不好意思,这儿有我在,您先出去吧。”
那之后,陈敢再也没有关过任何一盏灯。
黎昕身体状况稳定后,由于顾正宜不在国内,陈敢向医生说了黎昕的情况,医生找了精神科的过来会诊,却被黎昕随手抄起床头的花瓶,砸了个头破血流。
隔天便被医院遣出院。
至于陈敢……黎昕这边离不了人,他的信用卡还全被停掉。陈敢手头紧巴巴的,家里更没有积蓄可言,黎昕的医药费他用了家里应急金库才将将垫上,可是陈小学和陈雨寒总要吃饭,家里的水电费欠了两个月还没有交。
陈敢已经大概一个星期没有去过学校了,这周要期中考试,饶是晏辛多次催促,陈敢这边也没有下文。
这天陈敢觉得黎昕的精神状况好些,便在下午带着他出门四处溜达了一会儿。黎昕不怎么说话,陈敢问一句就答一句。
两人在建二外的大马路上溜达到天黑,才慢慢走回家。
走到路口时,黎昕顿住了。陈敢不解地回头看他,黎昕则是目光直直地望着黑洞洞的路口,这条路上的路灯年久失修,每当入夜后,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
陈敢心下了然,拿出手机,打开手电筒,站在前面伸出手,语气是惯常的温柔:“跟着我走。”
晏辛又来建二找陈敢的时候,正巧碰上陈敢要出去。
“你干吗去?”晏辛问。
“我去旁边五金店买点东西。”陈敢说,“这条路上一个好灯都没有,黎昕受不了黑,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,连家都没法回。”
“你期中考试打算怎么办?”晏辛问。
陈敢指指前路,示意边走边说:“不考会怎么样?”
“奖学金泡汤,哦,对了,如果有科目重修那也得花钱,N大可不便宜。”
陈敢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又跟着以前的老大混,”晏辛焦急地说,“你不能这样,为了黎昕连前途都不要了!”
陈敢蓦地停下脚步,反问道:“你见过跳楼的人么?骨头内脏都碎得七七八八了,只有皮还连着。你哥哥现在就是这样。我不可能扔下他不管。”
晏辛沉默了一会儿,恍然道:“你觉得这是你的错?”
陈敢说:“那么多次机会我可以把齐海带离他身边,可我没有。”
“你有病吗?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!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!”晏辛十分抓狂,“为了找他你都把自己给搭进去了!”
“我知道你为我好,晏辛,可这是我自己的事,也是我自己的决定。”陈敢不耐烦地回答道,“你别跟着我了。”
顾正宜刚回国,就听说黎昕这边出了事。连朋友都没送到目的地,带着朋友就急匆匆赶去了建二。顾正宜的朋友是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,真正的学霸级人物。此次回国是替A城某个刑侦大案做犯罪心理甄别,顾正宜的叔叔花了大力气才请来的。
两人在建二的胡同口碰见了站着一动不动的,像个雕塑一般的黎昕。
“黎昕!”顾正宜小跑过去,“你没事吧?听陈敢说……”
“这条路,以前是没有路灯的。”黎昕答非所问。
“什么?”
黎昕指了指前方的两盏路灯,对顾正宜道:“我在这里住了大半年,这两盏灯从来没有亮过。”
顾正宜和他的朋友对视一眼,朋友向他摇了摇头。
“陈敢把它们修好了。我应该高兴的,可是,我一点感觉也没有。”黎昕接着说,他看向顾正宜,“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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