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只余刀叉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，那块据说是听着肖邦音乐，享受按摩长大的牛肉味道在陆桥这个不识珍馐的食客看来，跟市场上肉贩子卖的新鲜牛肉没什么区别。
不过让陆桥惊讶的是，俞隽居然也吃不惯，他那张跟搅拌机一样能容下各种食物的嘴声称“牛肉有一股馊味”，蛤蜊他也吃不来，于是他就守着那盘薯条啃，陆桥也尝了尝，觉得没有白胡子老头家的好吃。
这话听的沈允胃口全无。他对于西餐并没有特殊的嗜好，准确的说，他对于一切食物都没有特殊的青睐。什么场合下吃什么，什么季节下吃什么，没有什么差别。
他是想带俞隽来尝尝鲜才提出西餐的，可显然结果并不如人意。
不过沈允在一旁慢条斯理的用餐时，陆桥开始告诉俞隽西餐的基本用餐礼仪，怎样握住刀叉才不会别扭啊，切牛排的合适大小啊。他说这话时嘴角是微微翘起的，显得很孩子气。沈允手中的刀重重滑过盘子，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“抱歉。”
啤酒同香烟一样，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东西。当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苦味下肚，沈允开始理解捷克人对于啤酒的热爱。
“老板，牛肉羊肉先各来40串！”
“还要火腿鸡翅！”
“火腿鸡翅，海鲜河鱼，您看着上！”
…
“你俩要开烧烤摊？”沈允的眼皮跳了跳，看着刚刚在西餐厅还一副食欲不振的陆桥在烧烤摊上倒是如鱼得水。
“麻烦做一份碳烤蔬菜，各种菜都来点。”
沈允拽了拽领带，整个人与烧烤摊显得格格不入，陆桥拿纸巾将桌椅擦了个两三遍，桌上的油污却纹丝不动，牢牢的扎根在属于自己的地盘。
这个时间点，基本来的都是附近的学生和闲的发毛的无业游民，白领都还在加班呢。因此一身西装、从头到脚严丝合缝的沈允就显得格外打眼了，旁边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目光灼热，对着沈允吃吃的笑，笑的陆桥火大。
“别擦了，随便坐吧。”沈允抬了抬手，阻止了陆桥的动作。
沈允似乎毫不在意，昂贵的定制西装直接与椅子来了个亲密接触，陆桥看着都心疼，开始后悔起自己之前“去吃几串烧烤”的提议。
隆冬的寒风里，如果说外面是10分的冷，那塑料棚子里就是10的暖，只有不时掀开的门帘会带入一阵冷气。
人渐渐的多了起来，烟雾氤氲，油香味混合着喝酒划拳的热闹在空气中四散，陆桥给俞隽要了瓶豆奶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沈允：“啤酒，要来点嘛？”
80多串的烤串堆在一起还是很壮观的，像座小山。沈允看着他们两人大快朵颐，自己只是吃两口面前的烤蔬菜。
“牛肉，不加辣的，尝尝？”
沈允偏着脑袋斟酌了一下，样子看起来很挣扎，搞的陆桥觉得自己像在逼良从娼，“没事，你不爱吃…”
沈允突然凑近，就着陆桥的手直接咬了口签子上的牛肉，牛肉烤的刚刚好，肉质外焦里嫩，没有辣椒，只给裹了点黑胡椒和芝麻粉。
“挺好吃的。”
沈允嚼了两口，“你尝尝？”
陆桥的手轻微的偏了偏，热气模糊了沈允的面孔，他的眉眼看上去甚至称得上温柔，温柔的让陆桥压抑不住自己的心里的念头。
“是挺好吃。”陆桥也尝了一口，谁他/妈会管到底是什么味道呢。陆桥头脑发昏，发昏到口不择言，“你要不跟我试试？”
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，真是疯了，不过他还是执拗的望着沈允，既然提了，那总该有一个答案。
“不了，你的串太辣，试不了。”沈允率先移走目光，这是陆桥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露骨的占有欲，像是小狼突然撩起的犬牙和爪子。
“试一试你才知道啊，做什么都可以。”陆桥的语气里带了孤注一掷的勇气，视线牢牢的盯紧了沈允。
“陆桥，注意你的用词。”沈允听着这话很不舒服，感觉是脖子勒得慌，伸手去扯领带时才发现是松开的的。
“陆桥，我不…”
“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女人。怎么，是不敢吗，只敢做一些不敢承认的小动作！”
“是，你才看明白吗？我就是个渣男，下次找男人的时候记得睁大眼睛，离我远点，听清楚了？”
沈允表情镇定的过了头，说这话时甚至连唇边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下滑。
他重新扣好扣子，整理了下微微发皱的衣领。很快，那个不近人情、坐在檫海大厦27层办公楼里面无表情的沈允又回来了。
陆桥就这样呆坐了10分钟，牛肉串迅速冷掉，油花凝固起来，黄橙橙的一片，看的人倒胃口。
挺惨的。
“啧，哥们，你这是表白被拒了啊？”隔壁桌的小伙看不下去，递了一瓶二锅头过来。陆桥一打开，高浓度酒精的味道就在空气里迅速弥漫。
太辣了。陆桥仰头来了一口，白酒的辛辣在嘴里肆无忌惮的游走，回味极苦，激的他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路行舟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。他身着棉麻外套，白灰色的长款棉袄长度就像是30年前的老式大褂。
“陆桥？”
“真是你啊，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。”路行舟笑的斯斯文文，不拘束的拉开椅子坐了上去。
刚刚那里坐的是沈允，顷刻间便换了人，陆桥忡怔的盯着路行舟看了一会，脑子里的纷杂念头犹如猫咪的毛线球，满世界的乱滚。
“怎么，看我觉得帅啊？”路行舟自带酒水，大大方方的扬起头，任由陆桥打量。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陆桥缓过一口气，开口发问。
“朋友聚餐，说出来吃烧烤。”他没有说的是，地方是在他看见陆桥的朋友圈后提议过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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