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想着不过是带个孩子的事,都那么大的人了,该不是多难。
可是第二天他刚出门,头顶上就簌簌掉下了粉屑。他退开几步抬头一看,一个少年正坐在他的屋檐上,怀里抱着两盘糕点,瞥他一眼,懒洋洋的道:“问太傅大人安。”
顾衡轻轻笑了。
小少年眉头一皱,不解的看他,“你笑什么?”
“你就是陈家的小公子吧?糕点吃不饱的,你下来,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小少年也是个要面子的,想了想,没下去。
但顾衡笑得温温和和的……感觉是个好人。
最终,他还是别别扭扭的被骗下去了。
结果,他带着一腔郁燥之气,顶着本弟子规在顾衡的门口罚站。不慌张罚站,还要一边背书,中午日头大,他晒得脸蛋红扑扑的,瞪着堂屋里乘凉喝茶的顾衡,恨得牙都要咬碎了。
可是愿赌服输,他不肯堕了小霸王的名头,不肯在他面前服输。
“……父母教,须敬听。父母责,须顺承……晨则省,昏则定。出必告,反必面……”
见他还算老实,顾衡也松了一口气,这孩子脾气犟得很,要更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。
“行了,过来吃饭。”
他拿着那本弟子规狠狠摔在台阶上,冲他发狠道:“顾衡!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!”
顾衡看他愤愤离去,淡定的抿了口茶,不以为然。
可是这天晚上,顾衡跑了一夜的茅厕,要说他怎么知道是他干的好事,因为那崽子第二天就不见了。
他去问陈家,也说没回去。
到了傍晚,崽子还是没回来,他疑惑自己昨天是不是罚得重了,心中有些不安,打着灯笼出去找。
最终,顾衡在城外把他找到了,那小子脏兮兮的凶巴巴的,还受了伤,估计是跟人打过架。好在人没有大碍……
可是问他发生了什么,他也不说,只紧闭着嘴咬紧了牙。
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。
顾衡无奈,不打算问他了,一边给他擦手上的伤口,一边说:“你父亲把你交给我,我也就算你半个长辈。以后呢,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,我不会说你的,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,只当做是我们俩的小秘密,如何?”
小少年侧目,那眼神仿佛在说“你恐怕有病吧”。
顾衡拉着他擦伤的那只手,轻轻吹了吹,抬头笑:“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,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他抽回手别过脸去,静了半响,咕哝道:“别拿那些哄孩子的话哄我,我可不是三岁小孩。还有,我的事你少掺和,老头子让你教,你教给他看就行了,其他的我来料理——嘶!你干嘛?!”
顾衡打了一下他的手心,碰到了他的伤口。
“年纪不大,怎么满口浑话?”
牢房里。
顾衡忽的一惊,欲抽手却没抽得回去。
燕京握着他不成样的手吹了口气,那样珍而重之的模样,仿佛是他的错觉。
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,是他疯了,还是这厮疯了……
燕京倒是十分坦然,“不装睡了?”
顾衡看也不看他,“你到底要干什么。”
“你以前就是这样教别人的?”他微微一哂,“还是说,不敢看我。”
静了片刻,顾衡像是不服气一般猛的转过来盯着他,眼眶微红,气势汹汹。
眼前这人既陌生又熟悉,轮廓硬朗,目光深沉,压迫感层层袭来,还真叫人不敢直视。他只看了两眼,便很没骨气的错开了视线。
燕京用手掐住他的下巴,让他抬起脸来。
顾衡咬了咬牙,扭头挣开,却被他更用力的掰了回来。
他越挣燕京越用力,捏得他嘶声含泪。
他挣不开,便闭上眼不挣了。
燕京看他那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,轻声笑了笑,出口却有咬牙切齿的意味,“顾衡,看见我回来了,有什么感想吗?嗯?给我说说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在外边五年,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你。”
他的拇指摩擦着他的嘴角,似爱怜,又好似不解恨,最终摩擦的力道越来越重,把他的唇擦得泛红。
手触碰到的地方温度渐渐升高,那张了无生气的脸逐渐变得红润起来,喉结微微滑动,似乎在极力忍耐着。
“你呢顾衡,有想我吗?”
“我猜没有,你在京都多快活啊,听说年末都要成亲了?啧,你那未过门的小娘子长得不错啊,可惜京都城破,她们一家子都效忠大梁朝去了。”
顾衡微微颤抖起来,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。
燕京看着他的睫毛逐渐浸湿,慢慢松了手,突兀的问道:“你肯定以为我死了,是不是?”
顾衡下巴都被他掐出两道红痕来,但他也没任何话语。不知是牢狱磨平了他的性子,还是因为遇见了这个他对不起的故人。
燕京不明白如今的他,他也很是摸不透燕京如今这阴晴不定的脾气,只不予理会,管他胡言乱语。
突然,燕京又冷声道:“说话!哑巴了?”
顾衡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你,回来报仇吗?”
“不然呢。”
再次无话。
燕京又说:“故人见面,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?噢,不如你来猜猜,我今天是来救你的呢,还是来杀你的?”
顾衡道:“不需你救。”
“太傅多虑了,我没打算救你。不过……”顾衡心里一提,他顿了顿又说:“你想死出个忠肝义胆的好名声,却是休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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