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京审了他好几日。
说是审,其实也不像,就是到了牢里往椅子里那么一靠,腿往桌上一搭,或是百无聊赖的摆弄着上边的刑具,或是面无表情的把他瞧着。
除此之外,句话不说。
顾衡不知道他要干嘛。他蜷在草席上,还在为两天前那场丢人的痛哭抬不起头,是以看都不想看燕京一眼。
燕京每日都是这样,也不需要别人陪审,好像只是为了在这里陪着他。
燕京沿阶而上,出了把守森严的三层地牢,这里被他接管,守着的都是他的亲兵。
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拢着袖子斜靠在墙上,一副在街头流浪的萧索模样。如燕京所说,若以后大周的大内高手都学了他这个样儿,怕是迟早要完。
高手兄见他出来,站直了身子,“燕大将军啊,不是我说你,你这样审能审出什么名堂来?不如交给我内卫司,保准一天就给你交代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你不懂。”燕京蔑他一眼,高深的道:“这是心理战术,就看谁先坐不住了。”
“我信你个鬼。”
饭点到了,送饭的狱卒按时而来,与他二人擦肩而过,弱弱的叫了声将军,提着食盒快步过去向守卫递了名牌,点头哈腰的进去。
高手兄用下巴点了点送饭的狱卒,说:“就你这样儿,每天好吃好喝的给他供着,怕是废太子的下落没招出来,先给人长了膘。”
“用你管。”燕京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高手兄与他一对视,惊道:“还真有人坐不住了?”
……
顾衡听到脚步匆匆,便知不是燕京,抬头一看,那张面孔隐约有些熟悉,应该是在宫中见过几次。
他没有打开牢房的钥匙,只好把食盒放下,急道:“奴婢是皇后宫中的人,大人过来些,奴婢有话与你说!”
顾衡疑惑的起身过去。
狱卒扒着铁栏杆,擦着泪,“大人受苦了……”
“此地危险,你长话短说,殿下可还安好?有何吩咐?”
“殿下还好,没被该死的叛贼找到。”
顾衡放心了,“那你来是……”
狱卒拉住了他的手,顾衡疼得皱了下眉,没有挣脱。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:“殿下撤去了哪里,没有告诉任何人,只有临行时你跟张阁老与他单独谈过。前日,张阁老一头磕在金殿上,再也没有起来了。所以如今,只有你知道他去了哪里……”
顾衡不明所以,盯他一眼,仍是说:“殿下没有跟我说要去何处。”
那人懵了一下,万万没想到,“太,太傅不知?”
片刻他又反应过来,太傅这是不信他,“哎呀太傅忠肝义胆,奴婢佩服。可殿下又是那般深情重义,若您来日上了刑台,保不准殿下他拼死要来救你啊……”
顾衡忍痛挣开了他的手。
那人扒在栏杆上,如同鬼魅一般细声细气的说:“太傅聪颖,应当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顾衡手足冰凉,退了两步,摇头道:“我不知,我不知……”
太监的指甲狠狠抓在铁栏杆上,声泪俱下,“求求你啊太傅,为大梁朝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吧!只要殿下在,大梁就没有亡……太傅,你摇头做什么,难道你不肯为了大梁自行了断吗?难道你真的要殿下因你而死吗?他可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啊,你忍心吗?”
顾衡猛的抬头,“谁让你来的?”
“没有谁指使,是奴婢自己来的。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和张阁老,可地牢把守实在太严了,实在是无能为力啊,奴婢真不忍心你在此受尽折磨……”老太监双眼深凹,如同厉鬼催命,“太傅,太傅啊,咬舌太难,我这有样好东西。”
他伸直了手,一把攥住顾衡的袖子,把一粒药丸塞在他手里,如释重负的笑说:“太傅,我们等你的好消息。”
他笑容还未散去,外边的铁门被一脚踹开,一刀飞掷而来,将他穿胸毙命。
燕京虎步生风进来,看了看呆着的顾衡,皱了皱眉。他踩着尸体拔了刀,好整以暇的在尸体上擦了擦刀背,“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
顾衡紧握着拳,摇了摇头。
燕京看了看他的手,收刀入鞘,拿出钥匙开了牢房的铁门走进去,顾衡见他靠近,当即心头慌乱,警惕的退了好几步,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。
燕京蹲下来看着他,强硬的掐住他的手腕,要掰开他的手。
顾衡哆嗦着嘶了一声,指尖的纱布又渗出血来,却始终不肯松手,“没有什么。”
燕京最终愤愤松手,这又不是别人,他难道还能把他手指掰断不成?他起身踱了踱,烦躁的喊:“来人!把他给我拖出去!”
顾衡受惊,抬眸看着他走出牢房的背影,握紧了手里的毒药。
铁门外应声,一个着云纹锦衣的男人大步进来,用眼角余光好奇的看了看他,一语不发的把挂在栏杆上的尸体拖了出去。
燕京也出去了,只留下地上斑斑血迹,和脑海里经久不去的话。
他可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啊,你忍心吗?
顾衡惊魂未定,摊开手掌,那粒毒药摊在伤痕累累的手心,已经被他捏碎了。
燕京出了地牢,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折了回去。高手兄发着牢骚问他又要干嘛。
他没说话。地上血迹都没清理,顾衡一个人呆在那里……
燕京打开铁门,正看到顾衡仰头吞了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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