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位同学，宿舍在这边，跟我走吧！”
大学第一天报道，陆月漠然盯着这个身穿迎新制服的人，他拉起行李箱转了个向，换了一条路。
莫望舒几步跨过去，趁其不备，夺了陆月手里的箱子：“为新同学服务是我的义务和责任，麻烦给个机会呗！”
天知道他是怎么混进迎新队伍的，陆月记得学校寄的录取通知书里面有提到招募新生志愿者，后来公布的名单里可没有姓莫的。
有人帮忙拿行李，陆月落得一身轻，也没多言。
“同学，你什么专业的？”莫望舒与人并肩，明知故问，“当初问你填什么志愿你死活不肯告诉我，后来我盲狙了一个，居然中了！你说，这是天赐的缘分，还是.......”
莫望舒凑到陆月跟前：“还是人赐的？”
陆月垂了垂眼帘：“不清楚。”
这应该是陆月现在最后悔的事情之一，正因为他给了人一点希望，现如今，所有的绝望都是由他来承担的。
“后面没有尾巴，”闻言推门进来就看到坐在病床上沉思的陆月，把门关上，“莫望舒走的时候没留下人监视，他很信任安伯，也笃定你不会拿你母亲冒险，你现在打算怎么做？”
陆月微微拧眉：“安伯现在被我支开了，他很快就会回来，我想先离开医院。”
闻言点头：“医院我熟悉，待会儿我安排人推你去做检查，然后偷偷掉包，给你争取时间些时间，不过......”
闻言顿了顿，看着他的腿，意有所指。
“我有分寸。”陆月试探着下了床，忍着痛站了起来，一会儿又跌回去，“麻烦你趟浑水了......”
闻言扶住他，想了想，便说：“我跟你一起走，出了医院以后可以送你一程，伯母的事情我再想办法。”
陆月现在就一个人，虽然不想过多的拖累闻言，但当下也没其他的法子了。
他妥协式默认：“也只有这样了......”
陆月面无血色，颇为狼狈，闻言见他形容落魄，双眸暗沉，嘴皮子动了动，欲言又止。
好一会儿，他终于开口：“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死。陆月，你觉得这个‘我’有没有错？”
闻言一手搭在陆月手臂上，稍用了力。
“你说莫飞廉？”陆月毫无知觉一般，扯出些许冷笑，“如果是他的话，我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过错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闻言松开手，“你好好休息，我尽快带你出去。”
闻言走后，陆月看着紧闭的房门，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莫家的丧礼办的悄无声息，老夫人生前就不喜欢阳奉阴违的虚礼，那些人去参拜的只是她的衣冠冢，真正的坟墓在莫念湖。
莫念湖是一个不开放的人工湖，湖岸边的石碑上刻着一个爱情故事叫《湖与岸》，说是湖水拍岸岸生情，岸逐湖水水随风，最终，湖水干涸，湖岸消逝。
这曾一度被作为一个悲剧，但是有心人也解读为一个圆满的结局。
比起长久的追逐，多次经历得而复失的循环，不如就此结束。
老夫人名字中带湖，她很喜欢这个故事，她也倾向于喜剧的结尾。
傍晚，莫念湖畔还有三个人影。
莫望舒静静跪在石碑面前，他跪的笔直，冷着脸，无半点生气，莫澜扶着楚笙燕站在一旁。
楚笙燕双眼微肿，湖风迎面，她轻咳了一声对跪在地上的人道：“差不多了，是你动手，还是我动手？”
莫澜稍微捏了捏楚笙燕的手腕，示意她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。
楚笙燕愤恨：“莫家白白养了你二十几年，你以为老夫人走了，莫家就是你的了吗？”
莫澜在莫家排行第二，上面一个哥哥有三个女儿，下面一个弟弟虽然生了个儿子，但是脑子天生不好使。
莫澜和楚笙燕是在国外相知相识的，回国以后陷入莫家的夺权漩涡里，为了立足脚跟，楚笙燕领养了一个孩子谎称是自己的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，这个秘密，老夫人怕是到死都不知道。
“你自己就是个外人，我现在要处理一个外人，难道还需要看你的脸色？”从五年前，莫飞廉出事以后，楚笙燕就十分后悔把这个儿子领回来。
老夫人手握莫家一半以上的权和财，对莫望舒这个领养来的孙子比飞廉还亲，最初楚笙燕隐隐发现这个苗头就有意把莫望舒和莫飞廉分开养。
莫飞廉从小接受到的就是最好的教育，而传授给莫望舒的就是任何事情都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，莫飞廉出生以后，他们对莫望舒就是不管不顾，任其自主自灭。
从莫望舒知事开始，楚笙燕就告诉他，这个弟弟他要好生护着。
也许是从小被灌输的观念根深蒂固，连根拔起的时候才会觉得痛感过于真实，莫望舒是在五年前知道这一切的。
莫望舒十分固执，尤其在特定的人和事上，柴米油盐不进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，五年前楚笙燕还很有耐心的等他想明白认清现实，现在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了。
莫望舒这副不生不死的样子虽然让人发怵，但是对于楚笙燕来说，时间发酵出来的丧子之痛已经压过了一切，即使莫望舒这些年打理莫家上下事，手段了得，她也无所畏惧。
莫澜很早就不怎么管事了，相较于管理公司和打理莫家，他更喜欢喝茶品画，这一点莫飞廉倒是继承了。
从前楚笙燕十分恼火莫澜这一点，莫飞廉死后她也渐渐品起画、喝起茶来，权当做是对飞廉的怀念。
“我公司还有事。”莫望舒木木站起来，转身欲走。
“站住！”楚笙燕拉住他，“我养了你二十几年，你回报给我的是什么？你说，我儿子是不是你和那个贱人合谋害死的？你们看中了莫家的财产，你们鸠占鹊巢.......”
眼看楚笙燕越说越离谱，莫望舒有些不耐：“爸，您把您养花的时候抽出一部分带妈去看看病吧，她现在的状况我很担心......还有，我的人，要动手也轮不到你们......”
“你叫谁妈呢？我没有你这个儿子，你给我站住，站住！”
楚笙燕对着莫望舒的背影叫喊，确似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婆子，突然间她向后一倒，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莫澜抱住楚笙燕：“你消停点儿，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？”
莫澜一生只求安稳，对于他来说，儿子死了，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了，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，连着他们儿子那份一起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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