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繁星点点,人间彩灯齐上。
襄阜市的黑夜如白昼,白日里忙碌的人,大晚上也没闲着,灯红酒绿,觥筹交错。
唯有市中心一栋大厦熄了灯,添了团墨,在四周的光线中晕染开。
“怎么睡在这儿?”
莫望舒刚下班回来,从侧门进了院子,打开门,一眼便看到睡在沙发上的人。
“少爷回来了......”安伯听见动静从旁侧出来,轻声回话,“陆先生说不喜欢房间的装潢,下午的时候叫人重装了,陆先生就在沙发上睡到了现在。”
“砸了便砸了,这点东西我还是出得起钱的。”莫望舒揉了揉太阳穴,过去坐下。
“少爷说的是。”
莫望舒想起什么,突然问:“你叫他先生,却叫我少爷?”
“这?”安伯这样叫了十来年,不知少爷是何意,实话实说,“以前称陆先生少爷的时候,陆先生不开心,在主宅的时候一直称呼莫澜先生为莫先生.......少爷是?”
“算了,你随意。”莫望舒听他一通分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问,“先去休息吧!”
“是。”安伯瞅了瞅少爷,难得看到他这么茫然,又多看了两眼才退下。
过了半个小时,沙发上的人还没动静,莫望舒从冰箱倒了杯果汁,又热了一杯牛奶。
一口果汁下去,整个人冰了一下,莫望舒神色淡然:“回房间睡吧!”
陆月眼珠动了动,眼皮不想打开,嘴皮子更不想动,不想听他说话手却更懒——懒得捂住耳朵。
往常,如果陆月不理,莫望舒会直接回房间洗澡休息。
“身上的药换了吗?”莫望舒居高临下,遮住了陆月身上大半的亮光。
陆月动了一下,浑身开始疼,仍艰难的转了个身,面朝里。
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,上了楼,关了房门。
陆月这才睁开眼,慢悠悠从沙发上坐起,心里腹诽这TM又是哪一出?
“还没睡啊!”阿修打着哈欠,从一楼客房出来,忍不住抱怨,“你家这床我睡得一点都不舒坦,老是做噩梦!”
陆月没纠正他的言辞,抱歉说:“明天叫人重新换上好些的吧!”
“别别别!”阿修拒绝,“我就是因为这太好才睡不着的,这段时间颠沛流离,居无定所,住狗窝习惯了!所以说这人都是贱骨头,这会儿再住好一些的,竟然还不习惯了!”
阿修一坐下来就抓住陆月的手腕,把那只受伤的手放在手心:“从前我就觉得,自己包扎的功夫出神入化,为什么就没人夸夸我........”
陆月往后靠着:“我夸你,要怎么夸?”
阿修叹气:“我也不知道,毕竟我是个不会自夸,只会夸人的人.......你这手,确实可惜了。”
“我不觉得可惜。”陆月五指动了动,“你为什么要学医?”
“为了救你。”阿修突然坚定道,看着陆月两眼放光。
陆月怔了怔,突然自言自语:“有个人,我想救她,但是没来得及........现在想起来,横竖都是个笑话,什么青春梦想,痴人说梦一场空而已......”
陆月身体一直很好,奶奶一直病着,病着还要照顾他。
从前他天真的以为“老”也是一种病,只要他学了医,也能治好。
后来得知他母亲有疯病,他便更刻苦了......
事实是,奶奶在他还没开始学的时候就死了,想要治病救人的人反而成了“杀人凶手”,从前是薄凉的皮囊包裹着满腔热情,现在热情褪去了,反倒通了不少人情世故。
阿修对人只看第一感觉,觉得可以深交就会多说上几句话,但是了解的不多也没办法感同身受帮人分担,只能收收玩笑的心,做个合格的聆听者。
小时候课文里也早就说过了,医人医不了心,他自己也是一堆破事儿积压着,目前处于逃避的阶段。
其实,阿修第一次看到陆月的时候就觉得他和自己一个认识的人很相似,应该是和曾经的那个人很相似。
“我认识一个人。”阿修鬼使神差开口。
陆月伸出另外一只只在胳膊上有划痕的手,取了桌上温好的牛奶,喝了一口才挑眉问:“很重要的人?”
阿修点头:“算是吧!”
“男人?”陆月难得被勾起了点儿好奇心。
“嗯!”阿修摸了摸下巴,“不过,现在已经被我拉近了王八蛋那一列!”
“为什么,他甩了你?”
此言一出,阿修罕见的大惊失色:“我的天!!你可别乱凑西皮!”
“一个令你破口大骂、念念不忘还对你很重要的男人,这想让人不误会也难啊!”
一杯牛奶见底,最后一大口陆月鼓了鼓两边的腮帮子才咽下。
陆月把杯子放下,还没等人申辩又说:“对了,忘了你是直男了!难怪莫望舒会让你住进来,不然大晚上的孤男寡男,莫家有史以来第一个草原的籽就已经撒上了.......”
“嘿!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,直掰弯的操作了解一下!”阿修眼睛余光注意到有人影,在即将被轰出去的边缘试探。
陆月连日来的病痛竟在与这人几句言谈中减轻不少,想来除了讽刺就还是讽刺。
他脸色仍旧苍白,失笑道:“我还以为我已经不会和正常人交流了.......”
“很高兴被你划为正常人的范畴,像我这种常年不正常的人,十分心虚。”阿修略为怜惜道,“其实你不可以不用这么压抑自己的,想说什么就说......”
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,但是陆月知道他指什么。
他和莫望舒之间一直存在沟通问题,从五年前开始,两个人都待在一个逃避的舒适区,各自操心各自的事情,从未想过他们自己的事。
老夫人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,现在这唯一的交集没了,成为一根导火索,该来的躲不了,也逃不掉。
这个与他不过几面之缘的人,都能一语道破他们之间的问题,莫望舒没理由不清楚。
莫望舒还想维持现状,似乎没做好准备,也不知道他在准备什么.......
“说什么呢?没什么好说的.......”
“......过去的五年,该说的都说完了......”
“也没什么不该说的。”
“反正,我迟早是会离开莫家,离开这里的!”
从楼梯下来的脚步声颇重,似乎在提醒交谈中的两人。
莫望舒洗了澡,换好睡袍又下来了,陆月最后一句话无比清晰的传入他耳中。
喜欢陌路已婚请大家收藏:(m.zhuishukanba.com)陌路已婚追书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