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麻子斜挡在院门中间，并没有让林峰进去的意思。他大概六十开外了，身体佝偻的厉害，似乎害着什么病，时不时地会哆嗦一下，两只混浊的眼睛深陷在皱纹里，不细看的话会误以为那是又一条皱纹。陈麻子的外号果然不是白叫的，脸上的麻坑一坑接一坑，没有最大只有更大，打个比方，与起点网上的书坑是不相上下。
“我来北京打工，听身边朋友说这边租房的多就过来看看。刚在路边遇上一个师父说您这可能有房子租，我才敢来敲您的门的。”说着林峰下意识地向身后的村子指了一指。
陈麻子脸色终于缓和下来，开了门但不说话，就着灯光又细细地把林峰看了一遍，那眼神仿佛是剔骨刀，恨不得把林峰揪到案板上，生生剖开了看肚里面有没有藏着妖物一样。
林峰被他看得脊梁骨发冷，正有些不知所措，忽然感觉裤裆下面拱进来一个毛绒绒、热烘烘的东西，吓得他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栽倒，忙低头去看却是一条黑黄相间的杂毛老狗。老狗的神态也是了无生趣，跟它的主人有几分神似。
“老黑不要闹，安静的蹲一边去，我这里谈正事呢！”老头低头拍拍老狗像安慰人一样安抚了它两句，这才直起身子沙哑地说：“房子是我亲手盖的，陋的很，但是不漏风不浸雨，真要住的话，还是安生的很，就是不知道你看得上看不上？”
“那太好了，出门打工的人不图享受，只求能遮个风挡个雨就好，您老带我去看看吧。”林峰松了口气向院子迈了一步，示意老头打开门让自己进去看房。
“那你跟我来。”不料老头竟返身锁上院门，掉头向房后走去，“来嘛，出租的房子都在山墙后面。”
林峰跟着老头绕到院子后面，看见三间小屋紧捱山墙而建，黑着灯，明显比前院的房子矮了半截。房门正对着空阔寂寥的田野，风沙无遮无拦地吹过来，吹房门咔咔作响，放眼是满眼的荒凉，果然是简陋到了极致。
“怎么都没住人？”林峰随口问了一句。
“住着呢，不过都是刚刚搬走的，几个学生娃儿，一开学就都走了。”老头哆哆嗦嗦掏出一大串钥匙走到门前，连试了几把钥匙都不对。
林峰看他开的那个房间最靠外边，显而易见不如中间的屋子好。就指指中间门说：“中间那屋也没人住，不如看看它吧，冬天保暖，风也吹不进去。”
老头一惊，失声说：“那屋不好，有脏东西！”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住的人刚搬走，我还没打扫呢。就看跟前这间吧，这间好，前几日刚打扫的。”
“那没关系，反正今晚我也不搬过来，先看看再说。合适了明天我自己打扫一下就可以了。”说着林峰直奔中间的房门而去。
迟疑一下老头知道拗不过他，只好慢慢跟过去，拿了钥匙去开门，这回倒很顺利，只一下门锁啪的就开了。但老头在门前磨磨矶矶的就是不推门，林峰耐不住性子伸手从旁推开了房门。大概是合页生了锈，房门开时响起一阵刺耳的咯吱声，这竟然把老头吓了一跳，他慌慌张张的向后一退差点摔倒。林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，转脸向屋里看，只觉得一阵风夹着尘土向里灌去，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。
就在房门打开那一瞬间，原本闷声不响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条老狗，忽然像被人踩到了尾巴，发着惨叫连连后退，凄厉的叫声在静静的夜空里远远传开，引得村中的狗也跟着阵阵的吠叫起来。更古怪的是那条老狗窜出几十米后，竟然后腿着地坐在那里，对着小屋放声哀嚎起来。
“草泥马，你这死狗见了鬼了么，叫得这么瘆人！”林峰被老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，忍不住脱口骂了句脏话，骂完才忽然意识到，这人兽杂交的活自己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，况且老狗的娘早不知祭了谁的五脏庙。都说狗仗人势，打狗就等于打主人，现在狗主人在跟前眼睁睁地看着，林峰只好尴尬地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。
麻脸老头倒象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，他整个人缩到林峰的背后，用手指了指门说： “进门左手墙上是灯的开关，我眼神不好，你自己去开吧。”
林峰径直走了过去，啪的摁开了照明开关。出乎意料，灯亮处，小屋里面竟是异常的干净，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。屋顶和墙面白的耀眼，大概是刚刚粉刷过的缘故，空气里透着浓浓的胶漆味道。
小小的房间里桌椅床铺一应俱全，而且紧靠在门边还有一个简易的卫生间。地面铺的是大块的地板块看着也很干净，只是在靠近床边的地方隐约有几团的浅黄色的污渍，林峰猜测麻子老头可能是图便宜买了次品的地砖。这么上下一看，林峰对这个房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，一扭头发现麻子老头仍在门口发愣，林峰以为老头是不想出租这一间所以骗他说很脏，就笑笑说：“大伯，您这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啊。”
老头“啊”了一声，心不在蔫地答道：“这是我家闺女以前住的屋，她念书时爱清净，放着好好的正屋不住非要闹着搬这里来。我们老俩口拗不过她，只好收拾出这间屋让她读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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