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顾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山上走下来的，四处落雪纷纷，车子在山下，苏和从车里下来，“你怎么跑这里来了？”
楚顾没有说话，瘸着腿往前走。
“楚顾，没有找到他你别太沮丧啊，这边派出所那边有消息了，我们过去看看啊。”
派出所，折戟的户口……
楚顾干涩着眼，“没用了……”
坐在车上看一路飞速倒退的景色，楚顾掐着大腿，“不去了。”
不去了。
他没有死，他只是，只是跑远了。
再也找不到了。
苏和却坚持查清楚销户是怎么一回事。
“死者神经严重衰竭，系脑死亡……”
清清楚楚的鉴定罗列眼前，字字如利刃剜开血肉，刺进骨子里，扎心的疼，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“假的。”楚顾半晌开口，拽着苏和往外走。
“唉，现在的人啊，失去了才知道珍惜，晚了啊……”工作人员低声讨论着，殊不知是谁家的悲欢离合。
“楚顾，哥，你那会儿去山上，怎么了？”
“我们回去。”楚顾坐回车里，合着眼不理会苏和。
他心口疼的厉害，恨不得一张嘴便会吐血，干涩而沉重。
折戟。
他在心底缓缓喊那人名字，手指不经意在腿上划着笔画。
苏和瞪着眼看他，哆嗦着手说不出话来。
“楚哥，你回来了。”楚顾推开门，折戟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他，笑盈盈的咬了一口苹果，偌大的房子静的能听见清脆的声音。
楚顾迈开腿走了进去，门在身后闭上，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，似叩在心头的重击。
“你去哪了？”我怎么都找不找你。
“我，我啊，”折戟又咬了一口苹果，“就出去玩了一会儿。”模糊不清的回答。
楚顾揪着的心缓缓放松，幸好，那么之前都是梦吧，太真实，他险些就信了。
“楚哥，你是不是喜欢苏和啊？”折戟漫不经心抬头看他。
楚顾心头一惊，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楚顾，我都知道了，”折戟站起来冷冷的盯着楚顾“你为什么骗我？”
楚顾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，如当时发生的一般模样。
苏和推开门走了进来，眉飞色舞的看着折戟，他挡在楚顾身前，不知和折戟说了什么，楚顾听不见，只看见折戟突然冷笑。
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，比量着要扎向苏和，楚顾想去拦，却猛然看见折戟反手把刀扎进了自己的胸膛，霎时血色弥漫，眼前一片猩红。
淹没了折戟的身影。
“折戟！”
楚顾猛的惊醒，被子被扯得凌乱，床头柜上削好的苹果东倒西歪，哪里有什么折戟……
“醒了？”宋迁给换了瓶药，盯着点滴，“严重感染，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治好？”
楚顾没有说话。
明明，看见他了的，为什么自己要防着他，明明想要抱抱他的，不该这样……
“折戟死了，”宋迁笑的比哭还难看，“他终于可以死了。”
楚顾抬眼看他，“你……”
“不是吗？”宋迁坐下来，拿起苹果啃了一口，“你不知道他活着有多难，躁郁症患者能够维持的像一个正常人的假象，你以为是靠的什么？”
“所谓的药，无非是拿命去耗。”
“苏和心机重的很，你仔细着吧，苏折戟死了，他不会要挟我干什么了，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解答一下。”
“他为什么，威胁你？”
“他想要折戟死啊，死的干干净净，苏家不就是他的了。”
所以，从一开始心怀鬼胎的，不是折戟。
“折戟的病，有多久了？”是从小时候，就有吗？
“应该是很久了吧，而且应该有过一定的心理治疗，他很聪明，知道怎么伪装，怎么骗医生，得心应手，很熟练。”宋迁说着都觉得心酸。
他才是，那个小苏和……
“他伤的很重，楚顾，他身上的伤，你干的，还记得吗？”
“他干了什么，用的着用这般手段！”宋迁气的发抖，他想起第一次给折戟处理伤口，几乎无从下手。
“我那时，听信苏齐嘉和苏和，以为折戟真的对阿姨干了什么，我……”
“他会对一个女人干什么，他和我说，他这辈子，就喜欢一个人，从生到死，就那一个人。”
宋迁闭着眼笑，“楚顾，你哪一世修的福分……”
“我，胸口疼。”楚顾瞪着眼看天花板，觉得喘不上气来。
“奥，没事，习惯就好了。”宋迁摆手，“你要是腿疼我还能帮帮忙。”
“我想睡觉了……”
我想见他。
闭眼浩瀚的黑暗袭来，伸出手想要触摸，而四下空无一人，寂静悄然。
折戟，折戟……
有模糊的身影在前方，蹦蹦跳跳的往前跑。
折戟！
拼了命的想要追过去，却发现怎么跑都追不上了，那身影越来越远，隐在一团黑雾里，再看不见了。
楚顾皱着眉，把嘴唇咬破了，血顺着唇齿渗进嘴里，忽而那漫天黑暗染了血，有什么东西从半空中当啷掉在地上，是棍子。
曾无数次落在折戟身上的棍子，安置在三楼的橱子里，不止这个，还有……
折戟，我都还给你，那些伤和痛，加诸于我身上，那你能不能回来？
你出来好不好，就一下，我见你一眼……
我想见你，折戟。
声声呼尽，不得回应。
楚顾缓缓睁开眼，他没有睡着，分外想念折戟，翻来覆去也不曾入梦，焦灼着，急躁不安。
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绪，心头空了一大片。
“他和我说，他这辈子，就喜欢一个人，从生到死，就那一个人。”宋迁的话在脑子里一直回响，楚顾垂着眼，被子下攥紧了拳。
为什么不信他，为什么从一开始那些误会就没有深究，等到无可挽回才幡然醒悟……楚顾，你活着有什么用，楚顾抿着嘴，恨不得把命赔给折戟。
“折戟……”
楚顾盯着天花板，“我错了……”
四下空落落，窗外寒风呼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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