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告别商队，一齐上路，继续往西而去。他们都是聪明人，很多话不用说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，顾衡没有说要走，燕京也没有问过出境后怎么办，但他有种不太安心的感觉。
分别的那一天总会到来。
顾衡极目远眺，说：“这里已经出了大梁的地界。”
两人站在山坡顶，脚边是枯黄的杂草，眼前是漫漫黄沙。越往深处走，所能见到的绿植就越少。他们已然进了荒漠。
燕京也看着眼前的黄沙，默默的解下水囊递给他，顾衡接过喝了一口，说：“我饿了，你去找点吃的吧。”
燕京没动，“我回来，还能看见你吗？”
顾衡捏着水囊，递了回去。燕京侧目看他，“你想趁我走开自己回去？怎么，连跟我当面告别都做不到吗？”
顾衡终于绷不住回头，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
话一出口他又突然反应过来，“你诈我。”
燕京默了默，一笑，“你果然是想走。”
其实何需燕京诈他？这几日他总是心不在焉的，一副心里有事的模样，起初燕京以为他是担心出不了境，可后来出来了他依旧心事重重，话都少了许多。
似乎，每个时辰都是在离别。
“顾衡。”燕京一把抓住他的手臂，顾衡被他沉郁的眼神吓了一跳。燕京拧着眉头问他：“你跟不跟我走？”
顾衡轻叹，“可我是大梁朝的太傅啊。”
燕京咬牙，“舍不得那些荣华富贵？”
“自然不是！”顾衡无奈：“我跟你说不通。习得文武艺，卖与帝王家。我寒窗苦读数十载，得恩师教诲，陛下赏识，又得太子殿下尊称一声老师。阿京，你说我怎么能够一走了之呢？”
他试图说服燕京，但燕京并不被他说服，一语不发拉着他继续前行，说什么都不好使。
那整整一日，燕京生着闷气没有理他，也没有放开他的手。
顾衡清楚的知道，他们俩吵架了。
一个要走，一个不准走，谁也不肯先向对方妥协，燕京仅凭着力气大胜他一筹。
又一个清晨来临，火堆熄灭，顾衡悄然离开，还没走几步，燕京就已经醒了，在身后低低喊他一声。
顾衡停下了脚步。
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停下了脚步。
燕京仍然试图挽回他，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了，可他说不过顾衡，倒是快被顾衡说服了。
顾衡那般说，他若再劝，那便是不懂事，那便是任性。可他不甘心，好不甘心。
他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。
顾衡以为他想通了，略低下头说：“阿京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，我就送到这里了，荒漠里危险，你自己小心……去吧。”
燕京冲上去把他抱住，他比昨日冷静了许多，也沉静了许多，嗓音低哑的说：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，但我清楚的知道，此生除了你，我心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。”
顾衡张口欲言，却喉咙一哽。
他抬头看着天上万里晴空，眼眶一酸。
燕京落寞的道：“你说过，你对我不是毫无感觉的。我也觉得，你对我是有情义在的。可这些，都比不上你心中所谓的恩情道义。”
“阿京啊。”顾衡长叹道：“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，这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，都比个人的情感更重要，等你以后心中有了自己的信念，你就会明白的。”
“我不明白！我只明白，我本决意赴死，是你救了我。”他箍紧手臂，似要把他揉为一体，咬牙恨道：“顾衡！你既救了我，又为何要丢下我？你把我丢在这里，比起让我死在京都更加残忍！”
顾衡也大声道：“你不要闹了！”
顾衡不比他好受，离别的情绪让他心里直发堵，燕京说这样的话，让他心里更加难受。
他缓了缓，尚还记得自己算他半个长辈，不能跟着他一般计较。于是又放低声音，缓和说：“过了荒漠，你就去越国，去那里好好生活。”
他顿了顿，忽然说：“等到太子殿下继位之后，我就去越国看你，好不好？到时候你想怎么样，我都依你。”
大梁的太子谦恭爱民，将会是一个好的国君。等到他继位天下安定，这样一来，他就是走了，也算没有辜负恩师。
这已经是顾衡此刻能想到的最大的妥协。
当日恩师的谆谆教导还在耳边，这么多年来以来，他俨然把那些话当做了自己的人生准则。
匡扶大梁，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燕京道：“你想骗我。”
顾衡抓住横在腰间的手臂，手掌覆在他紧攥的拳头上，听他似在哽咽的粗重喘息，有些心软。他拇指无意识的摩擦着他的手背，像在安抚一只伤心的狼犬。
他的声音十分柔和，偏头对他说，“再过几年吧，过几年你要是还这么喜欢我，我定来找你……好吗？你先去那边等我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燕京沉声道：“你凭什么帮我做主，你凭什么，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，就给我这样安排。”
“阿京……”
“闭嘴！不需你来可怜我。”
燕京把他松开，头也不回的去了。
顾衡站在原地踌躇，担心他冲动之下会有危险，又觉着不去管他可能会更好。
燕京心气高，这回定不会回头。
他可算是把他顺顺当当的送出了大梁，可是心里，怎会如此的沉重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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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该有的空行删不掉，强迫症表示好难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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