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衡把燕京绑了起来。
但是等他绑完了抬头一看，燕京又哪里睡得那么死，他早就醒了，只是那样看着他没出声。
顾衡一愣，随即释然，“阿京。”
燕京定定看着他，要他给出个解释。
顾衡说：“我心悦你。”
“闭嘴。”
“我倾慕你。”
“闭嘴！”
“我真的喜欢你。”
燕京咬牙道：“叫你闭嘴。”
顾衡也不恼，俯身看着他，“对不起，又要再次丢下你。但这次不要再来找我了，你找不到我的。”
燕京几乎肯定的问：“你要去刑场？”
“嘘，我不去刑场。”他用手指压着他的唇，笑得温柔，“我要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，独自过活。”
燕京还要再说，顾衡已垂首吻他。
燕京扭头，恨道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不会突然对我这么好……”
披散的头发垂到枕上，三千墨发中有银白的发丝在闪耀。顾衡看了看，捻起一缕。
“你看，我都长白头发了。阿京，我快老了，但你还年轻，别总缠着我了，我能给的都已经给你了，你想听的我也说给你听了。欠你的情，这辈子没有时间偿还，下辈子我再来找你，我们再好好的。”
燕京喝道：“我不准你去！”
两人僵持，天边透了亮，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。
燕京追问：“我在你心里，还是什么都比不上？”
“不。”顾衡起身，“你在我心里非常重要。”
“那你还要抛下我？”
“还记得你问过我，我学生那么多，难道他们每个人陷入危险的时候，我都要去救？我肯定会去的，尽我所能。当年救你我不后悔，救殿下我也不后悔。”
“这次你救不了，大梁已经完了！”
顾衡想了想，淡淡笑了。
确实，此去半分胜算也无。可他当日赶去刑场救燕京，不也半分胜算也无？燕京那日去刑场赴死，不也如此。
“我似乎理解你当年要去刑场的心情了。”顾衡整了整衣，在凌晨的微光中回首，“对不起了阿京，先走一步。这回别来追我了。”
“你走了我怎么办……我是该死之人，我该死在那刑场上，我该跟我爹娘死在一起，你不该救我。”
“你救了我，我就要永远纠缠你！”
顾衡不理他，推开门出去。
“不许走！你不许走！！”
“是不是我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你？五年前留不住你，现在也留不住你？！你心中有你的大义，我心中却只有你，五年前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，但这五年来，我日日夜夜为你而活。”
“顾衡！”他突然暴喝一声，“你敢走！你敢……”
顾衡拉上门，听着里头那人颤抖着嗓音。
“从我懂事起我就崇拜你，你是京中的大才子，谁不喜欢你？让我第一次动心的是你，让我为情所伤的人也是你，这辈子我就只有你，你要是死了……顾衡，你若敢去死，你若敢……顾衡，你敢！”
他冲门外道：“你死了，我就跟着你去死！黄泉之下我还要纠缠你！纠缠你生生世世！”
“顾衡！”
“顾衡！！”
门外冷风呼啸，再没有人回答他。
燕京在下午就把人都抽走了。他想到了顾衡会跑，愿意给他个机会让他去折腾，但是没想到他会在事后把他绑了。
纵是有万全准备，可他还是心寒不已。
在顾衡心里，他总是没有别人重要，总是不及天下忠义，总是不肯为他停下脚步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他！
他咬牙呻吟，头痛的毛病又犯了，双手被规矩的绑在身上动弹不得。
他难受得快要疯了。
远在皇宫一角的天牢里，半个时辰前。
月光照着长身玉立的背影，那人隔着铁栏栅垂眸，“天一亮，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，不怕吗？”
里头淡淡的道：“生死何惧？”
“好。这话说得好。”他躬身看他，“其实我挺喜欢你的，对我的胃口。所以最后这顿断头饭，算我请你的。怎么着，赏个脸尝一口？”
“多谢。”里头赏脸，伸出只消瘦的手端了碗，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吃了，又放了回去。他当真就赏脸吃了一口。
“胜败乃兵家常事，赌输了没关系，下辈子再投个好胎，我们公平的再来一场。”
那方轻笑，“好啊。”
天色渐亮，万物俱静，将军府昨个下午撤了守卫，变得十分安静。
这个清晨来得悄无声息，下人踩着露水送了洗脸水去将军的卧房，却并未见着人。
转眼天已大亮，府上笼罩着沉寂的阴云，回来报信的亲卫找不到人，很是着急。
小厮跑去后院找燕京，在路过书房门口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，大惊道：“哎呀顾先生！”
他忙把人搀起来，“你怎么在门外坐着啊，地上寒气重，快回屋吧，让将军看见了又要心疼了！”
燕京精神一振。
他没走……
燕京朝外头喝道：“给我滚进来！”
小厮推门进去，又是一惊，“将军你怎么……”
“给我解开。”
“哦哦！”
燕京系上衣衫，面色难看的跨出门槛。亲卫匆匆而来，用力抱拳：“将军！”
他的亲卫来，必有要事。
不知是人头落地了，还是被劫了。
亲卫还没来得及禀报，燕京护住顾衡，冷着脸吼道：“出去！都给我出去！”
燕京拥着坐在门前石阶上的顾衡，见他满脸眼泪，双手并用给他擦掉，慌忙道：“没事了没事了……这不是你的错，不怪你，你一个人救不了大梁，也救不了太子。顾衡，比起这天下王朝，我更需要你……我想你想了五六年，追你追了几千里，你回头看看我啊。”
顾衡把他推开，他就再次贴上去搂紧，眼看着也要跟着疯魔了。
“我们走吧。一起走，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，好不好？”
顾衡渐渐在他怀里安静下来，忽的回身抱住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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