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微雨轻轻下了台阶，白到近乎透明的双足踩在地上，走到陆霄身侧。
伸手，轻轻将落在陆霄肩上的合欢花拂去。
味道有些好闻。
“陆霄。”离得近了，他似乎闻到一股有些甜腻的香味自陆霄身上传来，与院子里的花香不同，因此江微雨不由得又向前凑近一些，随后轻声道：“你身上好香。”
陆霄睫毛忽闪，近距离看着江微雨那张突然放大数倍的容颜，脑子里空白一片。
他低下头去，眼神落在地上，飘忽不定。
“ ……我”，他结结巴巴道：“我，我帮师尊浇花，花香，我也……香。”
两人被小院内的花墙围绕，头顶合欢不住的落下。
气氛莫名旖旎。
“美人儿，美人儿快把我放下来！！”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突来旖旎，江微雨转身看着吊在树上的胖头大鸟，失笑。
那鸟毛茸茸的大头触感很好，这些时日以来，闲来无事时，他常常会在午后躺在美人榻上，一手执卷另一手轻轻给躺在自己身边这只胖头大鸟顺毛。
他伸手，将绑在鸟爪上的绳子解开。
顿时，这鸟便飞到了江微雨身边，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着他的脖子。
陆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，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只正在沾自家师尊便宜的胖头大鸟，想要取而代之，心下想着，还是绑的太松，下次该用执法堂的捆仙绳来绑它。
“师尊。”陆霄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，那股好闻的花香似乎更浓烈了，江微雨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陆霄身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抬头问道。
“……我”，陆霄看着江微雨的脸，支支吾吾道：“七日后宗门剑道大比，师尊……师尊可还记得曾答应过我，会，会去看我。”
“重九那日，师尊答应我了。”
江微雨从毛茸茸的触感当中放下手，陆霄这孩子心思重，倘若自己的回答不能叫他定心，恐怕会影响他的情绪。
江微雨道：“陆霄，抬头看我。”
陆霄抬起头，这一次眼神依旧怯弱但却没有在飘忽不定。
“从前许多，追究起来太过繁琐。但现在，为师答应你的事情，都会做到。”
他看向陆霄，沉声道：“陆霄，为师的话你可记住了。”
以往他很少在陆霄面前自称“为师”，今日为表认真，他用了“为师”自称，就是想要陆霄能明白他的认真。
“我，我记住了。”他低低说。
“你记住便好，为师给你的剑法练的如何了？”江微雨忽然记起那日送给陆霄的那本《无情道剑法》，自己没有教他，也不知他练的如何了，不由得有些担心。
陆霄想了想那本剑法的内容，纠结片刻，他摇了摇头，还是如实道：“不好，书中许多内容我都没有明白，而且……”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盯着江微雨的眸子，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，他问：“师尊，人有情有灵，剑亦是有灵，万物皆有情，为何……为何要我修习无情？”
——为何要我修习无情？
江微雨怔住了，是啊，万物皆有情。陆霄说的没错，可自己该如何回答他呢？
你适合？还是说这本就是你的道？
修士择“道”乃是大事，这个“道”除却合适外便是喜欢。许多人总是只考虑第一点，而忽略第二点。
可陆霄所言，分明不怎么喜欢这本剑法。
江微雨沉默片刻，道：“你说的不错，灵之初始，万物有情。入道除了合适外喜欢也很重要。，是我考虑不周，只想着这本剑法顶级却忽略了你的喜欢与感受。”
“你若是不喜欢，便不要在练了吧，改日为师带你去藏书楼，你可选一本自己喜欢的剑法。”
江微雨神色认真严肃，陆霄时刻盯着他的表情，以为他生气了，慌忙摇头。
“我，我喜欢的，师尊给我的我都喜欢。”
“真的。”
看着陆霄小心翼翼怕自己生气的样子，江微雨忽然觉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事。
他伸手拍了拍陆霄的肩膀，比方才温和了许多的声音落下，他轻声道：“在我这里，任何时候你的喜欢都要比合适重要。”
橙黄色暖阳打在小院内，打在花架上，打在两人的侧脸，温柔的气息漂浮在空中。
隐隐有一滴汗水自陆霄的鬓角滑下，没入衣领处。
江微雨将手伸回来，他再问：“现在告诉我，你究竟喜不喜欢那本剑法？”
陆霄嘴唇有些干涩，慢慢开口：“我……不喜欢。”
“师尊，我不喜欢那本剑法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好，既然不喜欢等这次大比完，我带你去藏书楼另择剑法可好？”
本以为陆霄会答应，不料他摇了摇头。
江微雨皱眉：“你不愿意？为何？”
陆霄喉结动了动，道：“我，我不想要别的剑法，只想要师尊……的剑法。”
江微雨哑然：“我的？”
陆霄点头。
他目光里满是澄澈与认真：“登剑阁大比那日，师尊的剑很好看。”
“我喜欢师尊的剑。”
也倾慕用剑的人。
只是这句他不敢说罢了。
陆霄：“师尊，若是我赢了大比，能不能在答应我一个要求。”
“什么？”
他看着江微雨：“我想要师尊授我剑法，只想要师尊的剑法。”
这双眼睛太过柔软又盛满了细碎的小人，叫他难以招架，更是难以拒绝。
“好。”
“我答应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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